滕洪利每天晚上这个时间,我都会坐在电脑前,看看今天有什么可以写出来,可以画出来。不是每天都有情绪,写点东西,是受情绪控制的。每天忙忙碌碌,真坐下来细数,还真没有什么可以一书的。到头来发现自己一生也就庸庸碌碌了,青少年的鸿志都做了尘土,不是落下就是被埋掉了。窗外的雨声打着邻居的阳台上的铁皮,时重时轻,说明雨势不急,雨滴也不均匀。白狗下楼溜了一圈就回来。再回放一段,我走在路上看见五街的哨卡是两个保安执勤,向每个进社区的人要身份证和出入证。什么叫常态化?就是你不得不做,又做不仔细做不认真,有一个词叫敷衍,不知是不是合适。再回放一段。我听雨声,想起故乡那边的春天。昨天母亲说,看见蒲公英长出来了。最早出来的是蒲公英,当地人叫婆婆丁,这个称呼大概来自山东。我的祖籍也在山东,滕姓,最早可以追溯到滕国,就是现在的滕州。其实中间祖上因为饥荒或战乱迁到登州,时间和原因已不可考。在路边,在田地里,在山野向阳的浅草地,在河谷的岸顶,在自家的院子里,都会最先冒出来锯齿形状的小叶来,开始是直直地,破土而出就弯下叶脉,这时的天气还乍暖还寒,白天太阳出来冰雪消融,夜晚还会冰冻起来。这时候,蒲公英就醒来,哪怕地表的泥土才解冻一寸,它们就开始生长。它们破土的叶子就弯下身子,那么卑微,却不屈服于世间的荒凉和冰冷,人踩、畜吃、火烧、毒药、草欺,甚至洪水都不能让蒲公英失去生命。它有它是价值,有它生命的操守,有那种顽强精神。它还是野草的一种,却是自然界最顽强的野草,没有哪一种野草有它这样对生命的热爱。叶子长出来不久,从中间就长出一个花骨朵来,不同于叶子,花朵是站立笔挺的,开出小小的黄黄的花朵,像草地上的星星。这时大地还是浅草,许多树枝上的叶子还没有抽芽。我最爱的野菜就是它了。小时候,每年都要吃几次。把它从地里挖出来,挖时要小心,不能挖断了它的根,有根在,用不了几天,还会发出新芽来。新挖出的蒲公英会看见白色的浆汁,有点苦味。洗干净,用水泡一泡,这样原本小小的叶子就都吸足水分,翠绿翠绿的弯曲着叶脉,变得可口,其中略含点苦味,但绝不苦涩。蒲公英是要生吃的,沾东北一种豆酱。母亲这时候会炸一碗香气四溢的鸡蛋酱,要浆汁丰富,夹起蒲公英,在酱碗里一沾,放到口里咀嚼,别提有多美味。往往是一大盆的蒲公英,一家人一顿晚饭都吃掉了。写道这里,仿佛那种香味还在唇齿舌尖上回荡。到城里后,有一次在饭店点餐,上面有一道菜就蘸酱菜,服务员说是蒲公英,一问价钱,要几十元一两,天哪,它的身价何时变得这么高?除人吃外,我还见到牛也吃。不过考虑到牛的大食胃,吃什么都不新鲜,可能是误吃也说不定。去年秋天,我看见邻居有闲人不知去哪里挖来蒲公英,都长得高高长长的,足有30厘米高。他们说晾晒干了冬天吃。我还不知道怎么个吃法,又在哪里挖到的。今天早上在公园,也看见有人在绿地上寻找蒲公英。公园是禁止挖野菜的,破坏了草地。我想给蒲公英立传,这个想法不知能不能实现。多次提笔想给它画像,哪怕画出点叶子或花朵,都没有成功。我拾起它的卑微,却无法在画纸上安放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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